2023年,世界经济增长缺乏持续动力,物价水平已有回落但尚处高位,滞胀问题仍较为突出。为治理通胀并兼顾经济增长,美、欧等主要发达经济体继续收紧货币政策但加息幅度显著放缓,美债收益率高位盘整,美元指数几度起伏,非美货币走势分化;我国经济持续恢复、回升向好、动力增强,主要宏观指标国际比较占优,人民币汇率总体表现出较强韧性,有效发挥了自动稳定器作用。展望2024年,世界经济增长预计进入调整期,通胀压力继续缓解,美联储和欧央行等货币当局大概率启动降息周期;中国经济保持平稳发展的有利因素较多,未来内生动力不断增强,国际收支延续基本平衡格局,人民币汇率将在合理均衡水平上保持基本稳定,对美元汇率呈现双向波动、逐步回升态势,对一篮子货币汇率或稳中有升。同时,考虑到国际政经局势复杂多变,发达经济体货币政策调整路径具有不确定性,市场波动可能加剧。
一、2023年人民币汇率走势回顾
2023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总体表现出宽幅震荡态势、较一篮子货币汇率保持基本稳定,全年走势主要分为四个阶段:
一是年初至2月初,对美元汇率快速升值,对一篮子货币汇率稳中有升。美国通胀增速趋缓,2022年12月CPI由此前的7%以上回落至6.5%,市场预期美联储放缓加息步伐,美元指数震荡走低至101下方。国内疫情防控政策持续优化,各地经济社会活动加快回归正轨,市场情绪振奋乐观,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由上年末的6.9514一度升穿6.7,CFETS指数亦由上年末的98.67升破100整数位。
二是2月中旬至5月初,对美元汇率区间震荡,对一篮子货币汇率较为稳定。美元指数先升后落:一方面美国通胀表现出较强黏性,非农就业人数、制造业PMI等经济数据超出市场预期,美联储继续加息,美元指数一度冲高至105上方;另一方面,硅谷银行倒闭、瑞士信贷被收购,美欧银行业压力骤升,引发市场对美国经济前景的担忧,美元指数高位回落。国内经济企稳回升,一季度GDP同比增长4.5%、开局运行良好,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在6.7~7.0区间内波动,CFETS指数主要在99~100.5区间震荡。
三是5月中旬至10月末,对美元汇率波幅较大,对一篮子货币汇率保持走升。美联储5月、7月继续加息,叠加美国GDP等数据高于市场预期、财政部发债规模激增等因素影响,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上行至5%一线的2008年以来最高,美元指数宽幅震荡后升破107整数关口、创年内高位,欧元、日元等非美货币普遍走弱。我国多项稳经济政策组合发力,二三季度GDP同比保持较快增长、增速优于主要发达经济体,货物贸易项下跨境资金净流入稳定,宏观指标明显改善。同时,监管部门综合施策、校正背离,采用适时上调跨境融资宏观审慎调节系数、下调外汇存款准备金率等举措加强宏观审慎管理和预期管理,外汇市场运行基本平稳、交易保持理性。8月下半月以来,人民币对欧元、英镑、日元等非美货币保持升值势头。
四是11月初至年末,对美元汇率蓄势走强,对一篮子货币汇率运行平稳。美国就业、通胀等数据趋弱,美联储12月议息会议继续维持利率不变并下调经济增速预测,点阵图暗示2024年降息三次。受上述因素影响,美债收益率高位回落,美元指数走跌。我国消费、工业增加值和工业企业利润等数据整体向好,宏观经济继续保持恢复态势;境内银行间市场主动卖汇规模明显增长,期权风险逆转指标降至年内低位,市场预期转好,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蓄势走强至7.10下方,CFETS指数平稳运行。
二、2023年人民币汇率走势影响因素
2023年,从主要宏观指标、现代产业体系、科技创新突破、改革开放推进、区域协调发展、民生保障巩固、安全发展基础等多维评价,我国经济运行回升向好,而美国等发达经济体继续收紧货币政策产生外溢效应、国际金融风险事件和地缘政治冲突等外部不确定因素推升全球市场避险情绪,人民币汇率受以上因素影响宽幅震荡。具体来看:
一是“三个大盘”是人民币汇率保持韧性的坚定基础。宏观经济大盘方面,我国经济呈现增速较高、就业物价平稳、国际收支基本平衡的特点,2023年GDP增长5.2%,在国际主要经济体中名列前茅。国际收支大盘方面,疫情防控转段后服务贸易收支稳步恢复,货物进出口顺差再度超过8000亿美元,前三季度经常账户顺差与同期国内生产总值之比为1.6%,继续处于合理均衡区间。储备大盘方面,我国储备规模保持在3万亿美元以上且结构持续优化,2023年外汇储备增长超1100亿美元、余额相当于15个月进口支付额,同时继续增持黄金,外围风险抵御能力增强。
二是美联储进一步收紧货币政策加大利差变动。美联储2023年共加息4次、将联邦基金目标利率推升至5.25%~5.50%的2001年1月以来最高水平,同时每月开展缩表操作、年内减持美国国债超7000亿美元,推动了各期限美债收益率高位震荡。我国货币政策保持稳健,从总量、结构、价格三方面发力,为经济高质量发展营造良好环境。由于汇率对利差变动保持高度正相关性,因此阶段性出现波幅放大走势。
三是国际金融风险事件和地缘政治冲突推升全球避险情绪。在美联储陡峭加息背景下,硅谷银行爆发流动性危机并宣告破产倒闭,引发美国区域性中小银行挤兑危机,全球金融市场遭受冲击。另外,俄乌地缘政治局势持续动荡,巴以双方爆发近年来最严重冲突,红海航道危机威胁亚欧供应链稳定,致使全球市场避险情绪明显升温。
三、2024年人民币汇率走势展望
2024年,在世界经济增长进入调整期、通胀压力继续缓解的背景下,美联储和欧央行等货币当局大概率启动降息周期;我国将坚持稳中求进、以进促稳、先立后破,积极的财政政策适度加力、提质增效,稳健的货币政策灵活适度、精准有效,人民币汇率有望呈现温和回升态势,交投中枢可能升至7下方,对一篮子货币汇率或稳中有升。如遇国际政经“黑天鹅”事件或发达经济体货币政策超预期调整,波幅区间将增大。主要影响因素分析如下:
一是我国经济继续回升向好,美国经济增速将放缓。我国方面,积极处置中小金融机构风险,制定实施一揽子化债方案,适时调整优化房地产政策;增量政策和存量政策叠加,有助于进一步畅通经济循环,不断强化内生动力;投资和消费料将成为拉升经济的重要动力,我国仍是全球经济增长的第一引擎。美国方面,劳动力市场降温、薪资增速回落约束消费意愿,高利率环境加重企业债务负担并掣肘财政扩张能力,加息滞后效应对经济增长的负面影响将逐步显现,IMF在2023年10月《世界经济展望》中预测美国2024年经济增速为1.5%,较2023年下调0.6个百分点。
二是我国国际收支保持基本平衡,内在基础稳固。经常项下,发达经济体整体增速放缓、逆全球化和贸易保护主义等因素或对我国出口形成一定拖累,但新兴市场经济增长仍然较快、贸易需求不断成长,同时近年来我国对“一带一路”出口占比持续提高,以电动载人汽车等“新三样”为代表的高附加值产品出口竞争力显著增强,以上力量将有效补足外贸动能,对我国货物贸易顺差形成有力支撑。资本与金融项下,2023年共有81家机构获批QFII资格,范围覆盖全球15个国家、地区和国际组织;截至12月末,境外机构在银行间债券市场的托管余额为3.67万亿元人民币,自9月以来外资总增持额达4900亿元。中美利差收敛及我国高水平对外开放、优化营商环境,有利于提升人民币资产吸引力,预计将有更多外资加大中国债券配置、来华兴业布局。
三是主要非美经济体货币政策边际转松。欧元区、英国等西方发达经济体2022年以来持续加息,但目前面临着通胀降温和增长乏力的宏观场景,为拉动需求、对冲“硬着陆”风险,欧、英等央行料将在2024年随美联储步伐下调利率。日本通胀持续高于2%的目标水平、失业率保持低位,市场预期春季涨薪因素或促使日央行退出超宽松货币政策,今年上半年行动概率较大。此外,沙特、阿联酋等盯住美元的经济体,受美联储转向影响亦将跟随降息。综合来看,多数经济体货币政策边际转松,有利于人民币对一篮子货币稳中有升。
四是国际政经风险事件加剧市场动荡,美欧货币政策调整路径具有不确定性。一方面,当今世界变乱交织,俄乌冲突、巴以冲突、红海航道危机等事件层出不穷,国际纷争和军事冲突多点爆发,地缘政治形势阴云密布;全球经济低增速、高利率、高杠杆的宏观环境可能引爆潜在金融风险,助推避险情绪、加剧市场动荡。另一方面,美国总体通胀趋缓但服务领域黏性仍存,降息节奏还受就业等数据影响具有不确定性,转向时点可能迟于市场预期;欧元区制造业和服务业PMI连续多月位于荣枯线下方,然而欧央行坚持“谈论降息为时过早”的观点,欧元区政策调整路径和欧元走势难料。